“父皇不知如何安顿叶氏, 仓促赶去早朝,将她留了下来。”
刘滟君所见的叶氏, 一反平日里豪爽泼辣, 鹿儿似的蜷在充斥着沉麝气味的锦被之中。仿佛没想到去而复返之人不是皇帝, 而是公主,她惊愕地抬起了下巴, 刘滟君大怒,扬起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贱妇”
叶氏愣住了, 要爬起身, 动了动腿, 又咬牙将被褥拾起裹在身上, “公主我不是有意要欺骗你”
刘滟君斜睨着她,双目如火。
“公主, 我身为庶女, 样貌也是中下之姿, 阿爹她不疼我,要将我嫁给一个商贾,我好歹也是官宦之女, 怎么能如此, 同发卖了我有何两样”
她伸臂,要求得刘滟君的怜悯, 两手握住她的手腕, 被刘滟君挥袖挣断, “不知廉耻你要爬我父皇的龙床, 爬上了是你的本事,我也敬你是个有手腕的,但你却利用我你让人感到无比恶心,你知道么。叶甄,你就是个贱妇。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来见我若是让我知道,你再做出什么贱得出奇的事,我就打死你”
长公主是先帝嫡出的公主,先帝膝下子息单薄,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疼爱有加,刘滟君那时有底气说出那话。
“后来呢叶氏便一直风光下去了”
花眠眨着清圆的如湖水澄澈而幽深的双眸,忍不住问。
“哪能,”刘滟君嗤笑了一声,“先帝哪根筋不对,或是又受了叶氏蛊惑,竟真的封了她一个才人,她便自以为,从此能飞上枝头了。果然如我先前所言,她绝不在我跟前走动一下。她知道我再要见了她,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直至母后发现,叶氏浑身不对劲,父皇的身体也愈见消瘦,着孙嬷去调查,这时我才得知,原来她竟一直在用着一种法子勾引父皇,便是我及笄礼那晚,她用的那法子。”
“先帝生前是喜好兰草的,她利用了这一点。”
“胭脂”花眠不难猜到。
“嗯。就是那种禁药。我气极了,没想到当初瞎了狗眼,看中了这么一个妇人,我掏心挖肺地跟她好,她却在背后捅我一刀,还用的这么下流龌龊的手段。”
“我恨我一怀真心喂了狗,当时便冲入了她的寝宫,照着她的脸又是噼啪几个响亮的耳光。我让她用下流禁药,每日缠着我父皇,教他身体逐渐地败坏下去,我让她骗我利用我,让她恬不知耻待在宫里头,还仗着腹中骨肉,对我母后大不敬。”
花眠垂下了粉面。婆母年轻时个性确实是极泼辣的,也天不怕地不怕,万事自有先帝和太后兜着,对皇帝的女人亦是不放在眼底。只不过事情到了她自己头上时,却任由着徐氏作威作福,她却多加隐忍。当初对公公真是用了很深的情了。
叶氏跪在地上朝刘滟君磕头,发誓绝不敢再碰那物,有了孩儿之后更是不会再缠着陛下了,求刘滟君给她机会。
刘滟君哪里肯,这时皇帝下朝归来,见自己的才人跪在地上,朝着自己的女儿苦苦哀求,不禁咋舌,只是看了眼自己那泼得像头母虎的女儿,心中还是感到十分地尴尬。他怎么会不知,这个叶氏在刘滟君及笄礼前,还是她的闺中好友,自己却腆着老脸将人要了,还不知疲倦地,让叶氏怀了身孕。
皇帝走到哪儿,流言蜚语都会自行散开,他从没亲耳听到过什么闲言,但他明白这肯定有。一见了刘滟君,顿时气势都弱了几分。
刘滟君还挖苦道“父皇好本事,五十的人了,还一鼓作气让人大了肚子怕是将来我儿子,年纪还能做了我弟弟的爹呢”
皇帝听着恼羞成怒,怪自己宠坏了嘉宁,让她愈发目无父纲,大怒起来“嘉宁”又瞧见叶氏跪在地上,大着肚子,可怜兮兮地凝望着自己,她的两颊已彤红肿胀而起,意外之余,更是恼火。
“眠眠,其实父皇那人,最是好面子,”刘滟君笑道,“我跟他说了胭脂的事,他就立马又变了脸色,证据确凿,叶氏还挺着大肚,就被打入了冷宫,从此我再也没见过她。后来听说了,她在冷宫里头死了,一尸两命,不知是被谁悄悄处理掉了。”
也是为了这件事,先帝下令毁去了宫中的所有兰草,将胭脂也禁了,严查决不许带入宫中来。
花眠伸手将刘滟君递与她的热茶接过,“婆母。叶氏的事,事出于偶然。”
“不是什么偶然。我后来也想过或许就是那么一时教我撞见了个不要脸的呢”刘滟君撑腮,慢慢说道,“后来柏离的阿娘又出现了,她对我十分殷勤,与叶氏不同,她从不收我任何东西。她聪慧,想必知道叶氏成了我心头一根刺,所以很谨慎地规避着叶氏之错。和她在一块儿没那么舒心,但也还行,总算是不孤单了,后来她嫁到了益州。我还暗自窃喜,她确实是与叶氏不同。”
刘滟君又自嘲地笑了起来,“不过我最近想了起来,她爹当时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官,而益州柏氏那时如日中天,若不是借了我的势,让我在其中撺掇了,她也未必有这机会。”
“婆母。”
刘滟君看向花眠,“我想明白得太迟了,当初,险些便又遂了她的意,要是今日,真是柏离当了我的儿媳妇,我要怄火一辈子。阿离那女孩儿其实也算是不错的,不过心性不坚,耳根子软。”她又笑了笑,“我也是一样。不知道她跟前的那个岁嬷当初给我灌了什么药,我一听,就立马答应了把玉儿灌醉,让她们成事。不过当晚我就后悔了,只是柏离为了计划周全,对我用了什么办法,让我昏昏大睡过去了。”
花眠不知该说什么。
刘滟君也不想说这些了,“眠眠,我叫你过来,听故事倒在其次,主要地,是有件事要问你。”
“嗯。”花眠想自己应会知无不言。但答应之后,她立时脸颊烧了起来。
她明白了。
果然,刘滟君也不拐弯抹角了,“当初,你说和霍珩在从张掖回来的路上,好上了,是骗我的吧”
花眠的颊宛如浓霞,微咬了下唇瓣,随即笑了起来。
“当初,是霍珩想的馊主意,故意骗婆母的。”
那个男人,那会儿别扭得很,一面喜欢着她,偷偷地不想和离了,一面又对她极坏,嘴里没有一句中听的话。他在刘滟君跟前扯了这个谎,也就是怕刘滟君非要乱点鸳鸯谱。
刘滟君点了头,舒出了一口气,轻睨着花眠说道“我就知道那个混蛋王八羔子,竟敢故意蒙骗亲娘我回头不将他屁股打开花”
这是句玩笑话,霍珩还小时她都舍不得打,如今大了更是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