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杀死一个人的刀,强硬、肃杀,带着皇帝般的赫赫威严。这样一刀下去,面前就算是块铁也被斩开了。
但对面的楚子航不是铁,他手中的长刀才是一块铁,他站定了没有动,长刀缓缓地扫过一个圆弧,凝在半空中。恺撒几乎必杀的一刀迫在眉睫,瞬间,楚子航的刀也消失了,仅仅靠着手腕一抖,长刀做了凌厉的闪击,以不大的力量击打在恺撒的刀尖上。这是超乎速度和力量的技巧,刀是一个杠杆,刀尖受力会把最大的力量传递到握刀者的手腕上,而楚子航选择的时间就是在恺撒真正发力前的一瞬。那是恺撒最弱的时候,他做了截杀
路明非看不清这些细节,只觉得恺撒冲到楚子航的面前,楚子航马步不动,仅仅是半身一闪,恺撒却如同撞在一面墙上,微微一个趔趄,身体后仰,而后急退了几步。
恺撒那股皇帝般的气压被楚子航阻挡,路明非忽然觉得呼吸通畅了。
金属蜂鸣,那是楚子航的长刀在急震。虽然触及恺撒的猎刀只是一瞬,但是因此而受的巨力让这柄玉钢打造的长刀产生剧震,就像是一片被拨动的铜簧。恺撒刀上的力量太大了,楚子航的刀正在借着震动消去所受的巨力。
楚子航后退几步,看了看自己的刀,“跟狄克推多比起来,村雨还是有所不如。”
两个人静了一瞬,再度扑上。
猎刀“狄克推多”在恺撒手中刚猛强硬,而楚子航的“村雨”则像是一个鬼魅融入了空气,总是忽然闪现,做出致命的劈杀,每一次被“狄克推多”截断,就立刻撤走,再一次以高速化作近乎不可见的虚光。双方的殊死搏杀曼妙如一场舞蹈表演,速度快得路明非看不清楚,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一个模糊的深红色人影,狄克推多的黑影,村雨反射的强烈日光,混在一起拆解不开。
空气中楚子航那柄刀的震动声越来越激烈了,混着恺撒的怒吼,杀气浓郁黏稠。
“狄克推多村雨搞什么啊”路明非嘟哝。
“狄克推多”是古罗马“独裁官”的意思,而“村雨”本该是柄根本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刀,只是频繁在日版游戏中亮相。说是日本名刀“村正”杀人一千就会自动化为妖刀“村雨”,杀人之后刀上自然会沁出淅沥沥的雨水洗去血迹,可路明非查过资料,知道这刀是江户时代一个写剧本儿的曲亭马琴在南总里见八犬传里虚构的,而这个学院里真的有人拔出这么一柄刀来。
还能更荒诞一点么恺撒兄你能从背后拔出一把“霜之哀伤”来么路明非躺在那儿想。
细微的脚步声自窄道后面传来,路明非一愣,耳朵微微竖了起来。
脚步声正在缓慢逼近。路明非心里一惊,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有枪。他还没有来得及跳起来高举双手说,我投降我只是无辜的路人那人一脚踩在他背上,轻盈地跃起,闪出窄道,那一脚恰好踩在路明非的肺部,把一口气挤了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哎哟”了一声。那人吃了一惊,拔出腰间的柯尔特手枪,旋身下蹲,转为盘膝坐地,直指背后。
两人四目相对。路明非眨巴眼睛,对方那双漂亮的飞扬的眼睛熟悉得让人惊喜,还有暗红色梳成马尾的长发,还有耳朵上的四叶草耳钉在摇摇晃晃。
“来,小白兔,拥抱一下”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说这话的时候就是这双眼睛在看他,漂亮得叫人心惊胆战。
“诺诺,是我啊”路明非高兴起来,除了那两个还在拼刀的疯子,这里最后一个活人是诺诺。
诺诺穿着一身深红色的作战服。路明非一愣,忽然明白诺诺也在这场搏杀中,而且是深红队的人,深红队除了恺撒之外的最后一个女孩。恺撒在发起挑战的时候设下了一个埋伏,最后一个人会偷袭黑队的本部,诺诺是他的“暗箭”。路明非意识到他其实完全不熟诺诺,他们相聚的时间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而在跨越大洋的一路上,让他心里安静的就是这么一个不熟的女孩。
为什么要相信她呢只是没有什么其他人好信任了吧
而她现在拿枪指着自己呢。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举起双手,“别开枪我投降我我只是个路人。”
诺诺依然平端着枪,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师姐我我”路明非说。
诺诺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忽然大吼,“趴下”
没有丝毫迟疑,她同时扣动扳机。
子弹呼啸着在路明非头顶上经过,只差一线就可以把他爆头。诺诺大吼的瞬间,路明非直接抱头趴在地上。
那该死的、古怪的信任感,明明是她拿枪指着自己,自己还是想也不想就照做了。
大片的血在诺诺胸口蔓延开来,把深红色的作战服染成了黑色。一枚大口径狙击枪弹直接命中了她的胸口,她被带得几乎仰面倒地,但用了最后的力气坚强地坐住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口,对路明非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倒是挺乖的,但还是太慢了”
路明非转过头,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女孩平贴在地面上端着狙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冒着青烟。路明非认识那支枪,美国产巴雷特狙击步枪“狙击之王”,05英寸大口径,在这个距离上命中的人,绝对无法救治。子弹会把人的脏腑打成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