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梦能做多久。
几个时辰一整天大梦三四日,还是昏沉半月余
洛不易揉着脑袋坐起身来,时不时还拿拳头朝着太阳穴捶两下,许是睡得太久伤了神魂,又或者躺在山顶上被漫天的风雷吹的中了风寒,他只觉头疼欲裂,好似脑子里被人塞了无数只猴子,在里面叽哩哇啦地乱蹦乱跳,似乎无时无刻不想跳将出来,一会儿都不让人安生。
“行了,别揉了,你脑袋炸不了,也不怕把头发薅秃了给”
洛不易很咤异。
有人说话,这倒不稀奇,毕竟世上人多了去了。
哪怕是在自己的灵台内,除了洛不易自己,也依然还有个黑刀变化的小女孩住在山脚下的破屋子里。
因而洛不易对自己能听见人说话倒是不怎么奇怪,他咤异的是说话人竟是个男子,而且声音也似乎曾听闻过。
这才睁开眼睛,偏身望去,果见一男子盘膝坐于地上,其身前站着个小女孩,正是他的宝贝黑刀。
“宫主”洛不易下意识开了口,满脸的惊奇,随后又化作了然。
是了,宫主在他梦里都能出现,这会儿坐在这山顶上好似也没什么稀奇。
“别拍,别拍了,我在你神魂中放了些东西,以后你自己慢慢看,不然我怕你神魂一个不小心再给整碎了就不好了。”见洛不易说话的同时仍在招呼自己的脑袋,这宫主不得不出言提醒一下。
小女孩转头看了一眼洛不易,说道:“傻乎乎的。”随即又将头转回去,冲被洛不易唤作宫主的男子问道:“要回来吗”
落神宫宫主闻言洒脱一笑,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拿手一指兀自发懵的洛不易道:“看看,年纪轻轻,人长得也标致。”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有你这丝神念为根基,你何不”小女孩话语急切,但说了半截却又停将下来,似乎不把话说尽便能多些转圜余地,又或者是顾及某个直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状况的少年,也许更多的是话刚出口便已然知晓了答案,再多说无益。
是了,毕竟数千年的陪伴,彼此亲密无间,现下一方马上就要消散于世上,另一方怎能不方寸大乱,是以不择言语。
“别这样说。”宫主摆了摆手,还是挂着一脸笑意道:“所谓再世为人,他是我,也不是我,是完全不同与我,偏偏本质还是我的一个可怜孩子罢了。”
顿了顿,看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的洛不易继续说道:“他虽然是我之神魂转世托生,似乎就应该重新延续我的一切。但若不是我,他将是花绝之子,有自己的一辈子可以过活,我有何权利剥夺他本来的意识及其本来的一生我这道神念还存于世上便是对他不住,他还要背负我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已是不易,我岂能再行不礼之事须知一为之甚,岂可再乎”
“不当神也不做仙,为妖亦是曾经事,而凡人,做过一次就够了,谁会想着再活一遍反正我不想,活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借着一点真身的性灵就一直厚着脸皮苟延残喘,被真身知道了惹他笑话咱们。”
伸手抹了把小女孩腮边留下的泪珠,宫主话音变得轻柔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舍不得咱这可不像你这样,我把选择留给他,他想做我还是做自己全凭他自己选择,不论结果,如何”
“不,不必了。”小女孩红着眼眶道:“你说的我都懂,我不会再说傻话了”
这宫主哈哈一笑,道:“这就是了,自今以后他便是我,我就是他,有何区别”
起身走向一旁同样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挠着脑袋一脸茫然的洛不易,问道:“准备好了吗”
洛不易下意识一愣,刚想开口问询,却见那宫主直愣愣朝着他的身子撞了过来,偏偏他跟锈住了似的,全身动弹不得半分,只能任由其一点一点融进他的身子,最后消失不见。
是时天光大亮,霞彩透过云巅照在这山顶上,而小女孩背过身去,任脸上泪水肆流却一声不发。
一双泛着荧光的手掌抚上小女孩肩膀,带着丝颤抖,或者是犹豫,似是在触着一粒绒羽,生怕用力大了,又担心手臂上开裂的血丝染脏了小女孩的衣衫。
强忍着脑子里充斥着的各种不适,洛不易暗暗叹了口气,竭力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灵台中霞光四溢,莲台下的水面复归于平静,却于无际的水面上开遍了朵朵青莲,灵气涌动之际,尽显欢喜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