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杨景行还是去音乐学院。让他难堪的是贺宏垂主动找来,问他的变奏曲写得怎么样了。
杨景行只能把给陶萌听的那个版本弹了一遍,这让贺宏垂现场给他上了一课,讲和声进行的和弦功能圈,主和弦,下属和弦,属和弦然后让杨景行回去了继续努力。
贺宏垂讲得很简单很宽泛,内容又很多,但愿杨景行有足够的理解力和散思维。
练习曲杨景行已经展到74o了,对他来说这种难度的提升根本没啥感觉。所以李迎珍对他的计划是作曲系和钢琴系都要读,拿双学位,虽然他都还没考进校。
胡以晴私下里建议杨景行是不是可以不要再在文化课上浪费太多精力,这音乐学院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杨景行神经的说要做一个优秀的高中毕业生。
星期天晚上,陶萌问杨景行:“谱子真的是你自己编的吗”
杨景行点点头:“你再多问几遍就不是了。”
陶萌用不愉快的眼神看杨景行:“小气我回家看了,有点难。”
杨景行高兴:“哈哈,知道厉害了吧。”
陶萌更得意:“我弹下来了”
杨景行又说:“其实级简单。”
陶萌不一般见识,说:“其实我最喜欢主题曲。”
杨景行问:“那”
陶萌想了一下,说:“就是有u的那。”
杨景行摇头:“想不起来。”
陶萌放弃了几秒后又还是不甘心:“就是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她哼唱得非常小声,几乎听不见。
杨景行果然笑了,而且肯定是奸笑。
陶萌立刻扭头,看书去了,左手竖起来挡住脑袋。
杨景行抗议:“你太伤人自尊了,我笑得有那么难看么”
陶萌两只手分别捂住耳朵。
杨景行又站起来:“好了,我要去练琴了,让一让。”
陶萌不动。
杨景行也真是没骨气:“我错了,我道歉。”
陶萌还是捂住耳朵,用屁股努力把椅子朝前挪了一步。
二十号下午六点半,杨景行给刘苗打电话。
刘苗飞快的接听:“喂。”
却没听见杨景行说话,过了几秒,传来琴声,很容易听出来,是生日歌。
刘苗今天生日,正在一家人吃晚饭庆祝呢。武和玉和刘驰伟看见女儿接了电话后就说了一个喂字,然后就垂眼看着桌面,笑得甜蜜蜜的,两分钟一动没动,不知道是谁在电话那头长篇大论。
杨景行弹完了琴后拿起电话,说:“生日快乐。”
“谢谢。”刘苗终于出声了,同时也站起来回房了,“你吃饭没我在家她回家了肯定有啊,不像你。”
杨景行伤心:“我这不算礼物么”
刘苗要求挺高:“人都见不到,没诚意。”
杨景行怒:“总比你们两个字的短信好多了”
刘苗呵呵:“夏雪的你别忘记哦。”
“怎么可能哎,是几号”
刘苗嘿嘿威胁:“我要告诉她”
武和玉和刘驰伟等了女儿五分钟,问她:“杨景行的电话”
刘苗点点头。
武和玉又问:“说什么,半天不做声。”
“没什么,他弹琴给我听。”
星期五下午,杨景行给了陶萌三张手稿,就是“当当当”的钢琴版。这曲子杨景行编得挺简单,自己轻松,也好迎合陶萌那没他想象中高的品味和技术。
杨景行说:“算是谢谢你帮我完成在高中和美女同桌一次的梦想。”
正不好意思着的陶萌一下把谱纸推回杨景行桌子上:“我不要了。”
杨景行又低三下四:“好了,我道歉。”
陶萌看杨景行,有点激动的苦口婆心:“你有时候真的让人无所适从你知不知道我们就不能像普通同学那样交谈么”
“哦。”杨景行点点头。
陶萌又自己伸手把手稿拿了回去。
星期六,杨景行被贺宏垂从李迎珍那里抢去霸占了一上午。贺宏垂说杨景行这一星期重新做的夜雨变奏曲可圈可点,但更多的是不成熟,不合规矩。
前奏不好,有点喧宾夺主。主题呈现单薄,装饰音画蛇添足,也不是杨景行玩得好的。第一变奏就把主题换到左手,简直是卖丑。第二变奏,明显是在模仿海顿。第三变奏,明显是模仿莫扎特而且模仿得很糟糕。
贺宏垂当着杨景行的面,逐小节的批阅点评,顺带讲解理论知识,让他受益匪浅。
贺宏垂都这么上心,李迎珍更是认真了,让杨景行在肖邦的升c小调圆舞曲上奋斗了一下午。
杨景行第一遍下来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自己听听,哪有这么浮躁的忧伤我看你现在整个人都浮躁”
第二遍下来,还是骂:“八度那么做作谁听得下去”
第三遍下来也没好多少:“d大调这段应该全曲最温柔的一段,你怎么弹的”
回头,张楚佳对杨景行幸灾乐祸:“奇葩终于要尝尝我们的日子了。”
胡以晴则安抚杨景行,说这是李迎珍严格要求他,让他顶住压力。事实上杨景行已经弹得很好了,年轻人,弹那种曲子,显得浮夸一点有什么大不了。
星期天,农历九月二十一,霜降,天气阴沉,不但凉,还有点冷了。秋风吹过,落叶缤纷。
上午,站在音乐学院北楼二楼的阳台上休息时,杨景行能听见从上面传下来的音乐声和女生说话的声音。能确定是三零六的,是在练习一杨景行没听过的曲子。
这曲子很轻柔安静,和魂斗罗完全是两码事。笛子,扬琴,电子琴和琵琶担任的主角,几个声部交融得很好,听着特别舒服。
看杨景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思考人生,李迎珍也没催促他抓紧时间回来练琴。这孩子,最近确实有点浮躁。李迎珍有些后悔自己太心急,不该那样表扬他的天赋,也不该让他这么早就不得不去钻研作曲。或许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冷静一下。
听完了楼上的演奏,杨景行回屋,坐到钢琴前,都不用摸索酝酿,直接把刚刚听的曲子弹了一遍。
李迎珍都没打断,因为杨景行弹得挺好,挺投入。杨景行也弹得很简单,没有自作聪明搞一堆装饰音和复杂的和弦。
杨景行弹完后又坐在那里呆。楼上传来一个女声:“喂,楼下的。”
杨景行也没屁颠屁颠出去搭腔,休息了两分钟后把升c小调圆舞曲重新弹了一遍。
胡以晴和张楚佳没敢表评论,都看李迎珍。李迎珍也没表扬杨景行,问:“有什么体会”
杨景行好像答非所问:“音乐的世界太深奥,太宽广,我的想法太幼稚。”
李迎珍轻叹一口气安慰:“不管是什么想法,只要你去努力了,都不能说幼稚。”
杨景行笑笑:“谢谢您。”
三个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张楚佳问杨景行:“你不会是被他们两个骂傻了吧”
杨景行做出先天性白痴的表情。
胡以晴笑:“不会的,他很有自信。”
张楚佳也说:“你以为我真的没事做啊,天天来陪你受打击,就是想看你这个奇葩能创造什么奇迹。”
胡以晴建议:“你好好休息几天吧,真的,晚上别去琴房了。”
张楚佳继续说:“你可千万别有挫败感,不然我这个练琴十几年的人就没法活了那些一辈子没写出作品的人也早点死了算了。”
杨景行摇头:“什么挫败感,顶多就是有了点自知之明。”
张楚佳鼓励:“加油,说不定三零六以后就多了个男的。”
杨景行这天晚上果然没练琴了,并不是说练了等于白练,而是这种练习所取得的进步对他来说太容易,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进行的。
可是他展望自己的未来,真的能在音乐的创作上作出贡献和突破吗难免值得怀疑。他甚至担心得到得太容易反而会使他水平受到限制。
就算一年内把所有的世界名曲都弹到相当之好,对杨景行自己来说,还是等于一无所获。他还是不能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与别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