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广场,远远看见“乾清宫”三个大字的时候,熟悉感油然而生,他的心中一下开阔了。
他晕头转向地找了一通应该站的位置,结果被傍晚来帮忙安排宫里晚饭的张御厨一眼看到。
“何御厨来汤局站这儿,荤局站这儿”被他拉住站定,傍晚醒来昏昏沉沉,这时才认清他的脸,这张御厨长得有点像自己的一个大学同学当然是蓄了连鬓络腮胡的版本。
几百人齐刷刷地站在乾清宫前,毕恭毕敬地朝大殿上看。
殿门紧闭,萧索的北风把屋檐上的巨大红灯笼吹得摇摇晃晃。
忽然鼓声四起,琴瑟和鸣,奏起的乐声向潮水一样冲刷掉人群里细微的交谈声,大家都整理好官服,默默地立定。
一曲奏完,四面个听声音就知道是太监的人在大殿前念了一通“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什么的,众人跪下拜了拜。
站起之后,又有个声音正常的人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在身边的人小声议论中听见那正在高谈阔论的人是“沈首辅”。
长篇大论结束,礼乐再次奏起,左侧的天空出现一线曙光,猜想该轮到皇帝出场了。
这时他又联想到身为皇帝每天睁眼,就要面对这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心理素质也是过硬。
“礼成”殿前那位大太监把声音拖得极长,人群再次跪拜,起身后陆续从左右两个门洞离开广场,相互之间喜笑颜开地边走边说着拜年的吉祥话。
他不经意地回想小胖一早帮他准备上朝的着急劲头,这时一切又结束得如此戏剧化。
一时竟失去了正常表达感情的方式,只能接着张御厨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茬,还有对根本无从认识、却迎面上来祝福的陌生脸孔,回以作揖和微笑。
也不知是天气把脸冻僵,还是脸被笑容僵住,伊士尧发现自己有点合不上嘴,身后突然一双大手盖住肩膀,一惊差点咬到舌头。
回头看还是先前那个被人叫做“韩卿”的彪形大汉,挥着几乎有伊士尧半个脸大的拳头,砸向伊士尧的背,砸得他直咳嗽,砸的昨天肚子挨的那一脚又开始隐隐作痛。
大汉却哈哈大笑,笑着邀请他这几天当值结束后,去参加韩宅的酒局。临走前还强调家里藏着好酒,平时都舍不得喝。伊士尧被刚才一拳砸地直不起腰,点点头说一言为定。
经过这场匪夷所思的上朝,他心里实在有太多问题想赶回尚膳监询问小胖,毕竟无论如何,经过过去的短暂相处,这个时空暂时只敢相信小胖。
伊士尧加快脚步穿过人流,抬手抱拳胡乱应付两侧认出何贵的人。
出了第一道有卫兵把守的门,他的脚步很快换成了小跑,不一会儿就回到尚膳监。
刚进院门,小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也冲他快步走来。细看原来是昨晚找到的药罐子之一。
还没等自己开口问,小胖却先说,“何老爷,既找到行气散瘀丸,为何不即刻服用”
“昨晚没打开,现在吃也不急。”伊士尧有问题着急问他,敷衍地一把把药罐子拿过来。
一口咬下药丸,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呸呸不止把嘴里的药尽数吐出来。
小胖见状,跑进厨房捧了一杯茶,伊士尧先喝了一口,在嘴里漱了漱,又咂摸喝了两口,眼睛一亮,这茶从舌根泛起淡雅的清甜,细品还有点淡奶油的香味。
一杯茶下去,之前要问什么都忘了,伊士尧问道,“这是什么茶”
“膳房年节喝的罗岕茶,这可是常州府上供的好茶。”小胖回答道,见伊士尧的脸色奇怪,又问,“您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茶入喉格外清甜,回甘有奶香。”他仔仔细细用舌头摩擦口中的余味。
这么一形容,小胖竟然笑了,“还说是您,小的只能品出与别茶不同,具体香味却形容不出来。”
“再给我沏一杯。”意犹未尽是一方面,但伊士尧总感觉这茶里还有别的奇怪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