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唱曲的只剩两百人了,大家捧着酒壶,边喝边唱,声音足够洪亮。
二十岁了,只剩他一人的歌声,清澈平和,还能听见响亮的回音。
陡然。
遥远处传来狂呼怒吼,马匹奔腾让地面剧烈震动,卷起漫天沙土。
顾长安眸光无波无澜,穿戴头盔铠甲,平静地擦拭青铜长剑。
生于沙漠,他一听动静就知道有大概三百敌军即将来袭。
鲜黄旗帜逐渐显现,三百骑疾驰在沙漠,饶过长河,以不可阻挡之势抵达龟兹城下。
他们相继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清俊男子,眼神有浓浓的忌惮,以及敬佩。
是的,就是佩服。
事实上,整个西域都跟大唐无关了,连最仰仗的河西走廊都丢了,大唐现在就是一只行将就木的病虎。
别说插手西域,试问哪个中原人还敢靠近玉门关
这座孤城,坚守了六十年
起初大蛮帝国消耗重兵攻城,遭到顽强的抵抗。
时至今日,帝国慢慢不在意这座鸡肋之城,何况里面的白头军也已经死光了,所以派遣攻城的兵马越来越少。
但是。
攻下此城俨然成了执念
而今,顾长安不降,那就踏碎
“姓顾的,降不降”
为首金发碧眼的将领,操着拗口的言语,厉声暴喝。
他此番就是征服这座孤悬西域的大唐之城。
但要论价值而言,显然城墙上的男子更甚几千倍。
真正的勇冠三军,其武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不退。”
顾长安重复擦剑的动作。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表明他的强硬态度。
一众蛮人面面相觑,眼神逐渐狠戾,既然如此唯有生擒,继续负隅顽抗索性斩杀
“登城”
金发碧眼的头领怒吼一声。
以前还能用投石机火油等等,现在城墙孤零零一人,顾长安肯定能轻易躲避。
为今之计,只有登城。
一个人也不可能阻止三百骑登城。
骑士们齐齐下马,手中的黑色长矛齐齐压低,黑乌乌一片犹如死神的撩牙。
“嗬”
一声声低喝,两架登城梯搬至城墙,蛮军迅速攀登,上方根本没有进攻箭矢。
也对,唯有一人,怎么应对登城长龙
“咚”
“咚咚咚”
战鼓擂响,顾长安手握木槌疯狂敲击巨鼓,一人声浪足抵千军万马。
无人敲鼓,他敲。
城内百姓站在街头,静静凝视着远方城头的身影,挺直的脊梁不曾弯过。
敲鼓助兴之后,顾长安轻轻握住青铜剑柄,眸光森森。
像是等待猎物的屠夫猎杀者。
片刻,蛮军陆续登上城头,喊杀声气贯长河。
骤然,却见一根长矛如流星赶月一般,向着顾长安的手臂狠狠的斜刺而至。
锵
火星飞溅中,顾长安反手一横,掌力俨然将长矛劈成两截。
势大力沉
回纥兵只觉内腑翻江倒海,斜瞥时,握刀的手撑处鲜血淋漓,虎口竟然震裂。
他惊悚骇然,回过神来,寒光一闪而至。
瞳孔紧缩的头颅冲天而起,活生生被长剑割下。
顾长安将敌军狂风般一扫荡开,杀伐之力如骤雨般倾泻。
诸多蛮军脑海一片空白,万念俱灰,浑身一个个窟窿冒出鲜血。
“滚”顾长安双眸猩红,在城楼大开杀戒,竟无一人能伤他。
连铠甲都碰不到。
金发碧眼的首领甚是恐慌,他雄赳赳前来伐战,已经做足了阵型准备,却还是低估了顾长安。
这他娘的是人
简直杀神转世
大战激烈,蛮军越战越怯,他们只要战胜此人,即可坐拥这座六十年未曾攻破的城池。
但那人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平静横亘在前面,以残忍的屠杀方式告诉西域
他没死,城不丢。
“撤”首领心生恐惧,实在是不敢再拿命赌,灰溜溜逃跑被惩处也比殒命要强。
一个个回纥兵发疯似的逃向登城梯,首领丢掉长矛,刚摸上血淋淋的城墙,一根箭矢将他的头颅洞穿。
顾长安冷漠地盯着他,而后拉开弓弩对向逃亡的蛮军。
黄昏时分,城头上血流遍野,到处是大片大片腥红的血迹,零零碎碎的断颅残肢散布上面,景像极是惨烈。
一些妇人将尸体堆积起来焚烧,骨灰洒向城外黄沙,敌人骨灰不配待在大唐疆土。
顾长安待在望楼饮酒,褪下血迹斑斑的铠甲,白衣长发随风漫舞。
夜幕还未降临,天穹已然高悬明月,冷风骤来,血雾席卷弥漫。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顾长安毫无征兆地吼了一声,情绪陡然失控,泪水打湿了脸颊。
杀三百敌军不曾皱过眉头,可现在却泪流满面。
他太孤独了。
他想跟战友说,他大展神威杀了三百个,像摘草割花一样简单,可身边哪里还有人啊
他太绝望了
杀了三百个,下一次再来一千个,他还能应付,再来三万个呢
万里一孤城,他没有一个援军,他身后还站着一千个老弱妇孺。
“我也才二十岁。”
顾长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蜷缩在墙角,紧紧抱住自己,身体剧烈抽搐。
他知道黑火药的配方,他想炸死敌军,可龟兹城连最基本的材料都没有。
是啊,一座封闭六十年的城池,能有粮食保障就已经足够了,哪还能奢求更多
古人称凡人之躯可比肩神明。
可我终究只是血肉之躯。
这样的绝望该持续多久
我不能死,我要坚守,我要让中原知道安西军六十年的惨烈故事。
擦干毫无征兆落下的泪水,顾长安缓缓起身,恢复了往常的镇定从容。
黑夜降临,他一人守在城头,月光洒在肩头,就是故乡。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