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终正寝,我也算安西军独一个了。”
房间里传来轻快的声音,许是回光返照,老妇人嗓音也不复以往嘶哑。
六十年前,她随相公前来驻守西域,告别了柔态不胜娇的江南,来到沧寂暮沉的龟兹城。
这六十年,真的太苦了。
可临死之际,她竟感觉不到哪怕一丝丝后悔。
“长安,苦了你啦。”满脸皱纹的妇人紧紧攥住青年的手臂,反复念叨道,“龟兹城数你最苦。”
“不苦。”顾长安拿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手臂。
“你若生在中原,本该是长袖飘飘的谪公子,是闺房少女爱慕的佳偶郎君”
“奶奶,别说这些了。”顾长安挤出一抹笑容,打断她的絮絮叨叨。
“走吧,你哪怕是离开再回来,否则老身死不瞑目。”老妇人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临死以遗愿绑架。
顾长安沉默,面对这个话题依然如往常一样坚定,可这回语气却非常柔和。
“除非我死,否则哪怕有一刻丢失这座城,我都愧对两万多安西英灵,愧对我自己的良心信仰。”
“何况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也不想去适应外面的天地。”
老妇人的视线逐渐朦胧昏暗,她释怀地笑了笑,艰难蠕动苍白的嘴唇,轻声道:
“奶奶会在天上保佑你,你永远是安西军的骄傲,你你你撑起民族的脊梁。”
陡然,她直视着外面一张张脸庞,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日月山河还在,孤城还在,莫哭,诸位慢行。”
手臂悄然垂下,气息渐渐虚无。
顾长安身体随之僵硬,帮她轻轻合上眼,随即默默走出房间。
门外哭声一片,妇孺稚童纷纷涌入,趴在床前哭悼哀鸣,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整整六十年,郭老夫人就是安西坚守的丰碑,她与世长辞,仿佛抽断了安西军的精气神。
顾长安陡然止步,转身注视着乌泱泱的亲人,似自言自语般又像高声宣誓:文網
“孤城还在,我还在,寇不可往。”
说完迈起一如既往的沉稳步伐,朝着城头方向而去。
敌人最迅猛的进攻可能就在不远处,他没有时间悲伤,或者悲伤只会留给无人的角落里。
他见证过太多太多死亡,一岁还在襁褓里,由于穿越他很轻易就能理解死亡的含义,整整二十年,无数熟人笑脸离他而去。
一颗心麻木而坚定。
这也是他誓死守住这座孤城的原因,永不会退,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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