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这徐临止师徒,真当整个宗门是他们私产,横行无忌、无人能制”
内门一处洞府中,有一个体态肥圆的中年人在跳脚大骂。
这洞府布置的富丽堂皇,除了那个气急败坏的中年人之外,还有一名满头鹤发、脸色红润的老者盘膝坐在洞府中央的玉床上调息养神。
见老者全无反应,中年人有些泄气,凑近到玉床前挤着眼睛弓腰悲声道:“后人不孝,连累老祖之前那徐逸抄查族里几代人的积累,几百名族人衣食不继,我不觉得心痛,但见老祖被那徐临止如此羞辱,我羞愤欲死只恨自己没有神通威能,否则舍去这条性命,也要为老祖洗刷屈辱”
听到这里,玉床上那老者终于缓缓睁开了眼,低头看了一眼中年人,冷漠说道:“那就去死吧,去徐临止洞府前剖腹控诉,同门见我有如此孝义后人,定会羡慕不已,之前些许羞辱,很快就会忘记。”
“这、这我并不是没有赴死的胆量决心,只是觉得老祖您实在不必对那徐氏师徒这般忍让”
那肥圆的中年人呆愕片刻后,才又低头说道:“那徐临止的确实力强横,但这东玄宗山门却总还属于咱们东海的仙山妙境,岂能任由中州远客侵占别处不说,单单宗门内十三位道境长老,便有过半是咱们东海土著人士。现在那徐逸仗着他师长的威风,任性欺辱海外宗族、排除异己,要把诺大宗门经营成私己产业,这如何能忍”
“喔看来你对此是甚有谋计”
老者正是东玄宗长老陈嵩,中年人则是他隔了数代的血脉后人,名字叫陈山,是山外陈氏家族这一代的族长。听到陈山作此絮叨,陈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倒也谈不上谋计。只不过,我不能学道有成,光大家族道缘,唯有在人事上多用心思,盼望能给宗族亲徒们经营出一份可以长久依靠、代代传承的家业。”
听到老祖似乎对他略有嘉许之意,陈山颇有自得,连忙继续说道:“因易祖师的缘故,宗门中常以商宗主和徐长老为尊。但商宗主道行并无奇异,唯知媚众壮势。而徐长老又仗着实力强横而孤僻狂妄,积怨甚多”
“呵,究竟什么样的智慧胆量,竟连两位道境宗师在你眼中都一无是处”
陈嵩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在笑过之后,白眉下双眼变得冷厉起来:“你住口罢,那两人虽然各自有些缺点,不算是完人,但也不是你够资格评价的。至于你心里那一点小心思,更不要再狂妄卖弄玄门之中,血脉牵连都不算是上乘的情缘,乡情地义更不是结党排异的筹码。”
“可是老祖,合族上下几百年的经营积累啊我还记得我父当年带领族人开荒扩产、积劳成疾,垂危之际还叮嘱我一定要守护好这一份家业,留给后世子孙”
中年人陈山一脸的心痛不甘,想到家族之前的损失,眼眶霎时间变得通红。
“我修道数百载,尚且不知去路何在,你们凡人匆匆几十年,也不必奢望为子孙后人作千百年的长计。后人若贤,自有安身立命之本,若是不贤,遗泽再多也只会挥霍招灾。”
陈嵩却仍不为所动,只是冷冷说道:“我嫡亲的儿孙早成一抔黄土,同你们也谈不上有什么难以割舍的情缘。不要以为我山中潜修,就不知你们在山外的作为。你们借我名声整治产业是你们自己的处世智慧,我也懒得过问。如今被更加强横之人夺产,这也是应有的报应。”
“可现在不只是我们这些不肖后人遭殃,就连老祖你也老祖您虽然淡泊出世,但在旁人眼里,我们终究还是您的血脉至亲啊。这番如果不反击”
“够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们也不要奢望再以俗尘污我。我道缘有憾,没能列名易师嫡传,但至今仍然铭记当年传道点拨之恩。若未来宗门风尚大悖易师法旨,我自己会离去,也绝不会做出伤害他道统传承的事情”
陈嵩抬手一指,那还在劝说煽动他的陈山便再也发不出声。
他正待将这个惹他生厌的后人逐出洞府,忽然心有所感,脸庞下意识的转向之前曾大闹一通的内门执事堂方向,却被洞府墙壁阻挡了视线。于是他便闭上了眼,直将神识探出。
良久之后,陈嵩才又睁开了眼,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有些疑惑、有些不解。
他从玉床上站起身来,并不理会那身体僵直、两眼瞪得圆滚滚的后人陈山,而是走到洞府侧室窗前,抬手在一方玉枰上拨弄一番,那玉枰中便有玄奥数理显现。
陈嵩望着玉枰上显现的玄机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向着洞府外某一方位深作道揖,脸上略有羞惭,略有释然,并隐有几分期待。
再次返回洞府内室,陈嵩拂袖解开陈山的禁制,并又略作交代:“如果觉得这海岛已经不是久居善地,可率族人自去,即便留下,也未知是福是祸。把平子送入山中,他是我后人中最具道缘者,我要亲自教导他步入此途。”
“老祖,难道真的不能挽回”
陈山还要争取一番,但随着陈嵩抬手一挥,他视线陡地一花,等到两眼已经再次恢复清明时,已经来到了山门之外。
“可恨、可恨”
陈山看了一眼远处山峦之间的东玄宗楼台建筑,肥胖的脸颊上满是不甘,然后便渐渐的转为怨恨。原地默立片刻之后,这才掏出一柄飞梭,驾驭着摇摇晃晃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