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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相信奇迹吗(大结局)

在我第一次流产的时候,靳夜白也曾这样推着我走在这个地方,可那个时候的他看上去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眼神也很清澈。

但现在就连我与他隔着咫尺之距的时候,他看我都要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不复当初的清明,我甚至可以感觉到生命在慢慢从他身体里流失。

他自离开病房后就一直没有说话,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头拧成了结,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表情看上去复杂而纠结。

走了没一会儿,他在一个花坛旁边停下来,然后在我面前蹲下拉着我的手,“孟露,与其这么辛苦的保胎,要不干脆把孩子打掉吧。”

“不行!”我毫不犹豫的拒绝,这才明白原来他刚刚思考的居然是要把我们的孩子打掉的事,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我?

“看你现在每天都这么担心,紧皱的眉头一天到晚都不会舒展,我很心痛,我不想你为了给我留下个孩子而这么折腾自己。”我的手微微松了一点,“孩子很重要,但你更重要。”

“没有了孩子,就不会再有我!”我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已经注定要离开我了,要是连孩子保不住,那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你还有静安。”靳夜白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伤感,“你现在是唯一可以照顾她的人了,不是么?你至少得对她负责。”

“我对她负责,那谁又对我负责?她姓舒没错,可并不是我舒孟露的舒,而是我爸舒泽奇的舒。”说到舒静安我自然而然的想起孟舒薇,要不是这个女人,我要生个孩子怎么会变的这么难?

“孟露,你又开始恨了。”靳夜白无奈的叹息,“这样不好,我们应该带着感恩的心生活,生命的长度我们没办法把握,但可以掌握生命的宽度不是么?”

“可是我舍不得你。”我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小白,我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至于这辈子要受此折磨?”

谁说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

连人都没有了,还谈什么爱情?

“你又想多了。”他把手覆在我的手背,“以后只给你看时尚杂志,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律不得看,免得你总是被带进去,多愁善感的就像林妹妹一样。”

我们在外面呆了很久,四月的微风轻轻拂过,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红了我的眼睛,只是眼泪,终究被我忍住了。

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我们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我可以出院了,不过回去之后依旧得卧床休息,继续吃安胎药。

回去那天是公公请了假亲自开车来接的,可见他们由于多在乎这个孩子了,我若是还保不住,那就是他们家的大罪人,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婆婆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而舒静安则由专门的保姆照顾着,她现在调皮的很,婆婆一般都不让她进来我和靳夜白的卧室。

靳夜白还是每天都在卧室陪着我,他把钢琴搬到了卧室的窗户旁边,经常弹曲子给我听,弹完之后还给我讲每首曲子背后的故事。

在家里又休养了大半个月,我们去医院做了复查,确定孩子暂时没事了,只要以后注意点,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全家都高兴的快哭了,我这才终于明白,这个孩子对于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生命诚可贵,此言不虚。

五月的天气开始渐热,但靳夜白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好。

某天夜里我睡得正香,突然被身边的动静惊醒,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床头灯的光刺的我眼睛有点疼。

我努力的睁大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位置,人已经不见了,我只来得及看到靳夜白那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

我连忙爬起来,跟着出了卧室,看到洗手间的灯已经被打开了,静谧的夜里,里面传出呕吐的声音分外清晰。

他发病了么?

这还是我跟他在一起之后第一次面对,上个月是正好我还在医院,他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宋清雅安排治疗。

我急忙走向洗手间,用力拧了一下把手,门却没有打开,竟然已经被他反锁,他就这么怕我看到么?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孩子的问题才刚刚解决,他又出了问题,上天不折磨我们就不如意是吗?

“小白,老公。”因为是在夜里,我只能轻轻拍打着门扉,怕吵醒公公婆婆,我都不敢喊得太大声。

他没有来开门,只有话语传来,“我马上出来,你先回卧室去。”

“你先开门,否则我就把爸妈叫醒了。”他要是在里面晕倒了怎么办?

以前是我不知情,看着他晕倒了几次都没有多想,还把那当成是普通的感冒,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粗心鬼了。

“不要惊醒他们。”里面传来了冲水的声音,他很快就来把门打开,人也跟着出来,拉过我的手,“我没事了,回卧室吧。”

我抽回手覆上他的额头,炙热感瞬间传来,和以前一模一样。

“我们去医院吧。”我跟着他走进卧室,把他的衣服找出来,“你先把衣服换好。”

他像个没事人似得,扯起嘴角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不用了,现在半夜三更的,你太紧张了。”

我瞪着他,“你别故作轻松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现在很难受吗?”他脸上连冷汗都有了,不是太痛的话又怎么会这样?

他把我拉到床边,“的确是有点难受,但这种事我有经验,早已经习惯了。而且又不是就要死了,明天再去医院也不会有事的。”

早已经习惯了!

他说的这么轻巧,落在我耳中却是锥心般的疼,像是有人正拿着刀在一刀刀的将我凌迟。

“乖,快点上床睡觉,今晚不睡好,明天你又要怎么陪我呆在医院呢?”他强行将我按坐在床上。

“那你先躺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来。”我放开他的手,起身出了卧室。

等我把水倒来的时候,他已经乖乖在床上坐好,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倚着床头看着我,抿唇微笑。

我把水杯递到他的手里,“喝点水吧,这样可能会好受一点。”

他伸手接过,仰头喝了几口,这才对我说道:“孟露,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太着急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只是老毛病。”

“可是我好心疼,我更担心你难受。”我在他旁边坐下,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紧紧依偎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肩膀。

“别担心,我现在不会强撑了,有事自然会去医院,因为我还不想死。”他侧过头,炙热的嘴唇在我脸上轻轻一碰,“好了,我们睡觉吧,明天你陪我一起去医院。”

我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擦去他额上的冷汗,让他先躺下,然后才关了灯,闭着眼睛却久久的无法入睡。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来了,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感觉比昨晚要滚烫的多,连忙将他喊醒。

公公婆婆早已经起来了,我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正要说靳夜白的事,他悄悄拉了我一下,抢先开口道:“妈,我今天要去趟医院,就不用准备我们的早餐了,至于午饭,到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婆婆心思细腻,靳夜白这才刚开口,她便问道:“又不舒服了吗?”说着还向我们走了过来。

“没有,是跟清雅约好了去做常规检查,但昨天忘了提醒你了。”靳夜白慌忙拉着我去了洗手间。

婆婆没有跟进来,我回头看向她,见她已经往厨房那边走去了。

“孟露,我的事现在自己还能处理,你不要跟爸妈说。”他一边帮我挤牙膏一边叮嘱我,“等到哪天真的没办法了,我自己会跟他们说的。”

他总是这样,不想麻烦任何人,连他自己的父母和我这个老婆都不例外,可是我们的事他却一直都当成是自己的事。

为什么他会这么的无私?就因为知道以后没有机会再为我们做任何事,没办法陪着我们终老,要公公婆婆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简单洗漱之后我们立刻就出门了,他因为高热没有胃口,吃不下任何的东西,即便是勉强吃下去了也会吐出来,就干脆什么都不吃。

我心里担心着他,也没有任何的食欲,只想赶紧陪他到医院去,可最后却被他强行拖进了一家早餐店,要了碗清淡的稀粥和特色的金包银。

“我不想吃,我们还是快点走吧。”直到被他拽着坐下来了,点好了早餐,我还在坚持要他马上打车去医院。

他脸色红红的,嗓子有点沙哑,好脾气的跟我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吃,可是我们的孩子想吃,你可以挨饿,他还那么小,要怎么受得了呢?你难道不想宝宝健康的成长么?”

我看着他,明知他是在变着法劝我吃饭,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有了身孕我不能再任性了,万事都要为孩子着想才行。

早餐很快就上桌了,他一直盯着我看,好像生怕我会趁他不注意把东西扔掉似得。

我很想快点吃完早餐陪他去医院,可是这么没有食欲,吃起东西来速度自然就慢了,而且越心急就越糟糕,那粥烫的我都想发火了。

本来怀孕期间脾气就不好,很是烦躁,要不是因为靳夜白在我身边,就我以前那暴脾气,整个家恐怕都要闹翻天了。

我真的变了很多,不会再冲动,也不会乱发脾气,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总是靳夜白,而只要想到他,我就能立刻冷静下来。

“不着急,你慢慢吃,小心烫着。”靳夜白柔声安慰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记住九个字:沉着冷静,三思而后行!”

“好,我一定记住。”我一边搅拌着碗里的稀粥,一边低头轻轻的吹着。

我不但要自己记住,将来还要把这当成我们的家训,用来教育我们的孩子,让孩子变成像靳夜白一样的人,而不是像我这个没用的妈妈。

就因为这碗烫死人的稀粥,害的我一顿早餐吃了很久才算是完事,吃完了赶紧起身拉着靳夜白出去拦车了。

来到医院的时候还很早,宋清雅都还没有来上班,但也正是因为来的早,所以人很少,靳夜白不用排队就能挂号了,很快就安排了病房打点滴。

不管要做多少检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高热退下,这一点是不需要任何医生来建议的,靳夜白自己都知道了。

他看上去很疲惫,给宋清雅打了个电话后不久就睡着了,我一直在旁边守着,时不时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汗珠。

从昨晚开始他就连哼都不曾哼过一声,到底忍受了怎么样的痛苦我无法体会,但是脸上细密的汗珠却无论我什么时候看向他都能看得到。

他一定很痛。

宋清雅一上班就来了,靳夜白还在睡着,她跟我打了声招呼就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暗自嘀咕,“怎么又烧的这么厉害?”

“他怎么样?很严重吗?”今早起来就发觉他的情况很不妙,所以才一心想要他快点来医院,可他性子那么执拗,我根本没办法。

“如果只是低烧就还好,但现在这温度……哎,还是先让他把烧退了再说吧。”宋清雅眉头紧蹙,“你在这陪着他吧,等他醒了马上通知我,我还要给他安排检查。”

“好,那你先去忙吧。”她虽然是靳夜白的主治医师,但也不只有他这一个病人,肯定还有其他事要做。

她点点头,很快就离开了,关门的那一刻还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情况很不妙,一定是,否则她不会担心成这样。

我拉过靳夜白的手紧紧的抓住,在心里虔诚的一遍遍为他祈祷,求上天保佑让我们遇见奇迹吧。

他一直都在昏睡着,直到打完了三瓶药水还没有醒来,我也不忍心喊醒他,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温度稍稍有点下降了,心里才暗呼了口气。

宋清雅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有接到我的消息,所以后来自己过来了,此时靳夜白已经退到低烧了,但是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他为什么还不醒?”我担忧的看着靳夜白,焦急的问清雅。

“因为他太累了,想要好好休息。”宋清雅说着连我都不相信的谎,“你和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没问题了吧?”

“还好,暂时都没事。”我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依旧还很平坦的小腹。

这都已经五个月了,我却一点都没有显怀,若不有医院的证明,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怀孕了,而李斯斯上个月就已经看的出来有肚子。

宋清雅不想告诉我,我也就不好多问了,作为一个外行人,也许她说了什么我也听不懂吧,就像上次在公寓一样,张口就是专业术语,感觉是在听天书。

她在病房呆了一会儿就走了,然后搬来了一些仪器,然后开始给靳夜白检查,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果然又是一窍不通,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隔行如隔山吧。

折腾了没多久,宋清雅带着东西离开了病房,我回到床边坐下,好想把靳夜白叫醒,看着他一直这样睡着我好害怕。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宋清雅之前回答我的话虽然是故意避开话题,但却不是真正的谎言。

靳夜白的确是很累了,身体累,心更累,而大多都是被我给拖累的!

中午宋清雅来喊我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饭,我本来是不想去,结果她说了一句跟靳夜白早上说的类似的话。

她很严肃的跟我说:“嫂子,你的确是一餐不吃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正在长身体,你觉得你这样做好吗?”

就这一句话,让我不得不乖乖跟她去了食堂。

走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下吊瓶,确保在我回来之前不会打完,我永远记得关于打吊瓶时吸入了空气会致人死亡这个说法。

纵使再没有胃口,我也努力的吃东西,宋清雅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我,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吃完饭回到病房,靳夜白居然已经醒了,一推开门就看到他坐在床上发呆,我欣喜的走过去抱住了他,“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对不起,我睡得太久了。”他看着我,眼神还有些惺忪,看来也是刚醒来不久,我此次出去并没有耽误多久。

我在床边坐下,温柔的问他,“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摇摇头,“不用,清雅呢?她来过了吧?”

“嗯,刚带我去吃饭回来,这会儿估计是去午休了吧。”想到之前清雅跟我说靳夜白醒了要给她打电话,我连忙拿过他的手机。

“既然休息去了,那就等上班再说吧。”靳夜白从我手里把手机拿过去,“上午有给妈打电话说我们不回去吃午饭吗?”

“打过了。”早上靳夜白跟婆婆的对话我都听在耳中,即便是他自己因为昏睡不能打电话,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那就好,她没有多问什么吧?”靳夜白到现在还在想着家里的事,他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想想呢?

“放心吧,我跟妈说了你没事,只是我在屋里闷得太久了,想跟你在外面走走透透气。”他的心思,我早已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谢谢。”他现在对我是越来越客气了,每天不是对不起就是谢谢,难道对我除了愧疚和感激之外就没有其他感情了么?

我伸手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烧是退下来了,但是精神看上去很不好,脸色苍白,整个人蔫蔫的。

“你中午也睡一会儿吧,到这来。”他往旁边挪了一点,给我空出个位置。

其实旁边的床位就是空的,我真要睡觉的话完全可以到那去睡,但那样我们就会被分开,现在我连一分一秒都不愿跟他分离了。

虽然不困,可是怕他又说什么我不睡可以,但孩子需要睡觉什么的,我毫不犹豫的就脱了鞋子在他旁边坐下。

我们聊了一会儿,我渐渐有了点困意,这才跟他一起躺了下去,原本不打算午睡的我不多久便睡着了。

最近我好像变得有点嗜睡,不知道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还是心太累。

一觉醒来,靳夜白已经坐在床上了,还是一副心事重重顾自发呆的样子,我爬起来就要去拿手机给宋清雅打电话。

“清雅已经来过了。”靳夜白制止我,“我需要在医院住几天,爸下班之后会来接你回去。”

“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在这里陪你。”我任性的像个孩子。

“白天可以,但晚上绝对不行。”靳夜白说,“妈特意给你炖了鸡汤补身体,你晚上回去喝完,自己乖乖一个人睡觉,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依不饶。

“孟露,你该学着自己生活,我已经陪不了你多久了。”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悲伤和不舍。

“清雅跟你说了什么?”宋清雅对我什么都不说,对他却绝对是毫不隐瞒的。

“没什么。”靳夜白避开话题,“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没问题吧?”

“我很好。”这样的对话越来越没意思,他总是喜欢对我遮掩。

在他的要求下,我晚上没留在医院过夜,每天早上公公去上班时把我送来,晚上下班后再把我接回去。

婆婆每天都给顿各式各样的大补汤,我吃的腻了也依旧每次都吃很多,无论如何我也要让我们的孩子健康成长。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不久之后我就要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那是一种让人心碎的寂寞。

靳夜白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回来了,表面上看来又像个没事人似得,可是我们却知道,在这看似健康的躯体之下,他的生命正在急速的流失。

六月份的时候,我的小腹终于渐渐凸起来了,他时常会伸手轻轻的抚摸,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但这份笑意中又夹杂着一丝怅然若失和恋恋不舍。

他虽然没有亲口跟我说,但我最后也还是知道了,他剩下的日子不到三个月,应该等不到孩子出世。

连自己孩子的面都看不到,只能隔着我的肚皮抚摸,或者把耳朵贴在我小腹上倾听,他怎会不怅然若失?

今天晚上,我靠着床头懒懒的坐着,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房间里的气氛永远弥漫着悲伤绝望的基调,好像说什么都是伤心事。

他坐在一旁安静的看书,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像那些老花眼的爷爷奶奶一样。

看书这种曾经非常简单的事,如今对他来说却是异常的辛苦,他的视力已经差到哪怕只有几步之遥,他都看不清我的脸了。

我几次劝他不要看,可他说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看书的话就无所事事了,他更会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除了视力继续的下降之外,他的抵抗力也越来越差,发烧成了家常便饭,往往是上午刚退下去,晚上就烧了起来。

更甚者,晚上才从医院回来,半夜又会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进卫生间去吐,即便痛得冷汗淋漓,湿透了他的衣裳,他都不会哼一声。

很多时候他都是不吃任何的东西,吃下去了也会立刻吐出来,而我却是正好跟他相反,心里再怎么难受,我的胃口都是越来越大。

婆婆说,这不是我想吃,而是肚子里的孩子饿了,他需要更多的营养,所以婆婆每天不但会另外给我做宵夜,下午还会加餐。

靳夜白看我这样子,笑着说宝宝胃口好,一定是非常的健康,而我去医院产检的结果也证明,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的孩子发育的很好。

如此一来,我们大家都松了口气,把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

此时此刻,他又像近来的每天晚上一样趴在我小腹上,一边听着肚子里面的动静,一边跟孩子说这话。

他谆谆教导说:“孩子乖,以后一定要代替爸爸好好爱你的妈妈,做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千万不要让妈妈担心,更不许惹麻烦,爸爸最喜欢乖巧的孩子。”

我替孩子回答,“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教好的,而且还有爸妈在呢。”

他悲伤难过的说:“宝宝,爸爸对不起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让你来到这个世间却没办法看着你长大,陪你一起走过青春年少,你不要怪爸爸。”

我隐忍着眼泪,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宝宝不会怪你的,这一切都是上天的错,它没有给我们选择的余地,宝宝懂事了就会理解。”

他闭着眼睛喃喃自语,话语中带着深深的眷恋和奢望,“孟露,我真的好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一起看着孩子快乐成长。”

我鼻子酸的不行,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为了缓和充斥在房间里让人心痛的悲伤气氛,我打住了这个话题。

看着像是心血来潮,其实却是很多次都想要开口问他,最后我终于鼓起勇气道出了一个新的话题,“小白,你来给我们的宝宝取个名字吧?”

他这才爬起来靠着床头坐好,双眼眯成一条缝看着我,温柔的笑了笑,“名字我早取好了,逸韵高致,就叫靳逸吧,你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他取的,我什么都喜欢,贪恋的依偎在他的怀中,我抓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紧紧握住不舍得松开。

无论是这个温暖又让人心安的胸膛,还是他那强有力的大手,我都快要感觉不到了,上天给我们的时间实在太少。

有人想把一分钟掰成两半变成两分钟来使用,我却是想要把每一分钟都掰成千万瓣来奢望,这样他就能一直陪着我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隔三差五就会去医院,我因为近来身体很好,所以每次都是我开车陪他去的。

我们两天前才从医院回来,他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是稍微好受了一点就会强行要回家来,说什么也不愿呆在医院。

天气越来越炎热了,虽然关着窗户,可外面知了扯着嗓子高声叫着的声音还是丝丝入耳,我听的很烦躁。

起身站在窗前,我看着清风吹拂着外面的大树,树影摇曳着,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影子,便对坐在一旁的靳夜白说道,“要不要听我弹琴?我已经学会小星星了。”

小星星变奏曲是最简单的一首曲子,无奈我的艺术细胞太少了,他教了我几个月才勉强学会,如果他能一直活着,那我们的孩子将来也一定会被教的很好。

“好。”他斜斜的靠在椅子里,脸色苍白的可怕,精神也不大好,本来清雅是建议继续留在医院的,是他自己说现在没事,不想呆在那里。

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就算是每天留在医院都不足为奇,可他说不愿躺在医院等死,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多在家住。

医院这种地方,除了医护人员之外,谁又愿意呆呢?尤其是向像他这种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更希望自己是能死在家里,而不是送入冰冷的太平间。

我默默的在钢琴前坐下,颤抖着双手按在了黑白琴键上,第一次为他弹奏一曲完整的小星星变奏曲。

听我弹一曲完整的曲子,是他自教我弹钢琴那天起就有的心愿,若非为了让他如愿以偿,我不会明知自己没有艺术细胞,还挺着肚子拼命的练琴。

一首简单的曲子,我竟要花上几个月才能学会,可见我在音乐方面有多迟钝,否则当初我在电话里给他唱歌的时候,他也不会笑话我。

正在认真弹奏时,我的双肩上突然一热,回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身后,将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站起来转身,投入了他的怀抱中,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如此温暖的胸膛,我还能享受多久。

他的腰愈发的纤细了,因为他整个人已经瘦得犹如一张纸片,我每次出门都忍不住担心,会不会一阵风来就把他给卷走了。

“孟露……”他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紧紧的拥着我,彼此间隔着我越来越大的肚子,肚子里怀着我们的孩子。

这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相拥,温情中带着无限的悲伤和绝望。

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我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低声抽噎着乞求,“带我一起走好吗?我不想一个人,没有你的世界我害怕。”

“不要说傻话,我们还有孩子,他已经注定没有爸爸了,你怎么忍心扔下他?”他的下巴轻轻的在我头顶摩挲着。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可是我好舍不得,一个月,就只有一个月时间了。”时间过得太快,快到我来不及反应。

他的时间已经从不到三个月变成了仅剩一个月,而我的预产期却还有两个月,中间差着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我知道他很想亲眼看到孩子出世,听到宝宝的啼哭声,所以我私下悄悄联系了一位妇产科的医生,请医生帮忙让我早点生产。

不管怎样,我都要努力让他亲眼看看,宝宝我们的孩子,所以亲爱的,你一定要撑下去,等着我们的宝宝发育好,然后我就能把他生下来。

愿望总是美好的,我以为只要自己催产就能让靳夜白看到我们的孩子,可是结果还不到那一天,我们受到了一个致命的打击。

那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很早就醒来了,睁大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又借着晨光侧着身子看了很久睡得的一脸安然恬静的靳夜白。

不久后我听到客厅传来了声响,想必的婆婆起床来做早餐了,便准备自己先起床出去帮忙,因为医生建议我多做点运动,这样到时候生孩子的时候会比较轻松。

虽然我起床穿衣的动作很小心轻柔,但终究还是把他给惊醒了,他睁开眼睛疑惑的问我,“孟露,天还没亮呢,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看了一眼外面,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晒屁股了,他却说天还没亮?我心中蓦地一惊,抬手在他睁大的眼睛前晃了晃,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小白,你……看不到我?”我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是啊,你起床怎么也不开灯呢?小心摔着。”他说着就习惯性的伸手想要去开床头灯。

但手还未触及到台灯的开关,他的动作就僵住了,那只修长的手停在虚空中,久久的保持着这个动作。

我看着他,眼睛瞬间湿润了,我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彻底失明了,再也看到不到我们任何人,就算能赶在他离开之前生下孩子,他终究也还是要留下遗憾的。

“终究还是失明了么?”他苦笑着收回手,摸索的想要触碰我,我连忙伸手过去抓住他的,只听他淡淡的说,“孟露,以后要麻烦你和爸妈了,好在,不会太久了。”

不会太久!

好在不会太久……

他就这么介意被我们照顾吗?

我已经泣不成声,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他,心口像是有成千上万的羽箭射过,万箭穿心之痛,痛的深入骨髓。

突然地失明,与自小便失明有着很大的区别,前者是从来没见过光明,所以不会有所谓的不习惯,可是一个人从光明瞬间跌入黑暗中,那种恐惧是很难描述的。

很多原本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靳夜白现在已经无法做了,就连最简单的起床穿衣,他都不知道要先从何开始。

“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拿衣服。”我擦了擦眼泪,起身去衣柜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找出来,然后脱下他的睡衣帮他换上。

之前他只是视力不太好,可至少还能看得见,现在这样,如果没有一个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就会很危险,可能随时会撞到,甚至是摔倒。

给他换好衣服之后,我本来是想扶着他出去的,但是他反手握住我的手,笑得风轻云淡,“孟露,你牵着我走就好,家里的环境布局我还是记得的。”

“好。”我依言牵着他走出了卧室,一眼就看到公公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报,厨房则传来了声响,想必是婆婆在里面弄早餐了。

看到我们出来,公公并没有在意,自从我跟靳夜白搬来之后,我们即便是在家也会经常手拉手,他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跟他打了声招呼,“爸,早安。”这其实也是在提醒靳夜白,爸爸在客厅。

靳夜白随即也喊了一声,待公公应了一声之后我便牵着他去了洗手间,把他带到洗手盆前,挤好牙膏装好水递到他手里让他刷牙。

每个人都的独立的个体,即便是有心,很多事情还是替代不了的,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最大的所能去帮助他适应那个只剩下黑暗的世界。

而且,即便是有些事我明明能够帮他做,却也不能做,那样会伤害到他的自尊,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只会拖累人。

他一直就是这么好强,所以我无论做什么我都要小心翼翼,维护着他最后那份骄傲和自尊。

明明他现在的动手能力就不如一个三岁小孩,可我却绝对不能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他,给他刷牙洗脸。

待他刷好牙,我接过他的水杯和牙刷洗好摆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拿了毛巾浸湿拧干再递到他的手里,看着他仔细的把脸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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